深度| 摘要：作为欧盟“主心骨”，法国和德国相继陷入政治动荡可能预示着欧盟面临不稳定的未来。
法国总理巴尼耶被赶下台
当地时间12月4日，法国国民议会表决通过一项针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这是1962年以来，法国政府首次被议会推翻。这一历史性时刻标志着法国进入一段罕见的动荡时期。
最“短命”政府
4日下午，法国国民议会（议会下院）就两项不信任动议进行审议，然后进行表决。两项不信任动议分别来自左翼和极右翼两个阵营，均出于对总理巴尼耶领导政府的不满。
在审议时，极右翼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和巴尼耶就预算、税收等财政议题互相批评。
最终，由左翼阵营185名议员提交的不信任动议在表决中得到331票支持。法国国民议会现有574名在职议员，弹劾政府须获得过半数、即至少288名议员支持。
另一项不信任动议由极右翼阵营140名议员提交，不再进行表决。
前一项不信任动议之所以获得通过，主要是因为反对巴尼耶政府的力量在国民议会颇为强大。法国今年年中举行国民议会选举，左翼政党联盟“新人民阵线”赢得193席，极右翼国民联盟及其盟友（包括部分右翼共和党人士）获142席，两大阵营合计拥有335席，足以弹劾巴尼耶政府。
勒庞此前表示，国民联盟将支持左翼提交的不信任动议。外界认为，极右翼提交的不信任动议难以获得足够多的左翼议员支持。
于是，本次表决成为法国1962年以来首次成功通过的不信任投票，巴尼耶政府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任期最短的政府。
不巧的是，紧要关头，法国总统马克龙2日抵达沙特开始国事访问，赶在4日结束行程。
极右翼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 资料图
被弹劾的关键因素
实际上，在法国，议会弹劾政府时有发生。根据法国宪法，国民议会对政府不满，可提交不信任动议。马克龙2022年开启第二个总统任期以来任命的3届政府均遭遇过议会弹劾。
巴尼耶政府也难逃厄运。上海财经大学国际组织与全球治理研究院研究员、上海欧洲学会顾问叶江注意到，今年10月初，法国国民议会就曾针对巴尼耶政府的不信任案进行表决。该弹劾案由近200名左翼议员提出，一来反对巴尼耶政府的征税等相关政策，二来认为马克龙任命巴尼耶为总理是对国民议会选举结果的“否定”。但该不信任动议当时并未得到极右翼阵营大力支持，未获通过。
可以说，近三个月来，法国政坛动荡是政治碎片化的结果。
今年年中，马克龙一声令下，法国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但没有哪个政党成功占据绝对多数优势。在国民议会577个席位中，三大阵营均与占据绝对多数优势所需的289席相去甚远。
“尽管法国历史上曾出现‘左右共治’，但国民议会几乎从未像今天这般分裂。”叶江说。
此后，国民议会第一大党“新人民阵线”坚称理应由其推选总理，但遭马克龙拒绝。9月5日，马克龙任命73岁的右翼人士巴尼耶为总理，寄望这位政坛老将能够破解国内政治僵局并解决飙升的赤字。但是，巴尼耶所属共和党在国民议会只有47席，巴尼耶总理可谓如履薄冰。
叶江指出，巴尼耶背后的靠山——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执政党联盟“在一起”在国民议会只占三分之一席位，巴尼耶政府自成立之日起就是不稳固的。
眼下，在过去三个月里酝酿的政治危机终究还是爆发了，目前距离巴尼耶上任仅91天。从表面看，新年预算僵局是“导火索”。
本月2日，巴尼耶利用一项“罕见”的宪法机制，未经国民议会投票表决通过一项社会保障法案。这一法案是巴尼耶政府10月所提2025财政年度预算草案的一部分。
巴尼耶强势出击，引发国民联盟和“新人民阵线”强烈反对，相关议员提交动议，准备弹劾巴尼耶。
有报道称，巴尼耶已就预算草案作出重大让步，包括宣布放弃提高电力税的计划。但国民联盟要得更多，包括根据通货膨胀率提高养老金、削减对欧洲联盟预算贡献，但巴尼耶政府不买账。
巴尼耶强势出击引发强烈反对 资料图
可以说，与10月初的弹劾表决相比，这一次，极右翼阵营支持弹劾巴尼耶是一大关键因素。勒庞为何转变态度，与左翼走到一起？
叶江指出，在左翼强烈反对的同时，巴尼耶政府之所以能够撑到今天，与国民联盟的“默许”不无关系。在此背景下，巴尼耶不愿就预算再作让步，难免招致勒庞不满，继而寻求解散政府。
叶江还指出，勒庞还有更长远的考量。“实际上，勒庞现在放眼的是2027年大选。”
值得一提的是，勒庞等多名国民联盟成员受控挪用欧洲议会资金，相关诉讼预计明年初宣判。若被判有罪，勒庞料将无缘定于2027年举行的下一届法国总统选举。
但在叶江看来，勒庞近期行动主要还是为了展现“斗士”形象，提出提高养老金等民粹主张，以期提升支持率。
“但与此同时，勒庞面临的问题可能在国民联盟内部。”叶江说。有民调显示，支持国民联盟的选民中，59%更倾向于支持主席巴尔代拉，而不是勒庞。
欧洲“心脏”出现“空洞”
接下来，法国政局怎么走？尽管法国不会出现“美国式的政府关门”，但前景不容乐观。
总统方面，这场危机已经波及马克龙，巴尼耶被赶下台被视为对他的沉重打击。马克龙还面临部分反对派人士的批评，但他坚称不会辞职以平息风波。
马克龙受到沉重打击 资料图
值得一提的是，马克龙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总统任期已经过半，但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的“豪赌”失败，削弱了他在国内外的权威。
总理方面，依照法国宪法，巴尼耶将代表政府向总统递交辞呈。叶江预计，短期内，巴尼耶将担任看守总理，直到马克龙找到一位能让左翼和极右翼都满意的新总理，然后组建新政府并着手解决预算问题，但难度不小。不过，马克龙被难题缠身看似是反对党所乐见的。
议会方面，法国明年7月前不会举行新一轮国民议会选举，料将延续碎片化格局。根据法国宪法，今年年中选举产生的国民议会必须运作至少一年。鉴于国民议会“三分天下”，即便产生新政府，依然会面临严重掣肘。
预算方面，如果本月20日前草案仍未得到国民议会通过，看守政府可以行使宪法权力，以法令形式通过一份预算。但此举属于法律灰色地带，恐将引起轩然大波。
另一种更可行的做法是，看守政府提出紧急立法草案，以确保明年初有一份预算。但这份预算只能延续今年财政支出限额和税收规定，巴尼耶减少财政赤字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总体而言，岁末年终之际，法国没有一位正式总理和一份新年预算。迈向2025年，欧洲第二大经济体的前进道路崎岖不平。
无独有偶，德国执政联盟近期也因为新年预算分歧而垮台，将于明年2月提前举行联邦议院选举。欧洲“心脏地带”似乎出现“空洞”，在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即将重返白宫等背景下引发关注。
“这肯定不是巧合。”叶江直言，在百年变局背景下，这其实凸显出法国、德国乃至欧盟当前面临的严峻挑战，预算问题只是一个缩影。
“在政府如何花钱引发分歧的背后，问题是如何提振经济。”叶江说，法国、德国都面临来自欧盟的压力，要求其降低高额财政赤字。随着法德等国向乌克兰提供大量援助，财政问题日益凸显。作为欧盟“主心骨”，法国和德国相继陷入政治动荡可能预示着欧盟面临不稳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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