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重生了，居然有人不高兴？

参与修复巴黎圣母院的工人们。

图源：巴黎圣母院官网

“重新开放所带来的震撼将和火灾一样大，但这次将是充满希望的震撼。”11月29日，马克龙参观完重建现场后表示，现在的巴黎圣母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闪亮、美丽。

这让我们想起5年前的一个细节：2019年4月15日深夜，火势被控制后，巴黎消防队队长让克洛德·加耶进入教堂巡查，在中殿发现一本几乎被灰烬完全掩埋的经书，未被覆盖的部分，露出了一个单词——“希望”。

旧梦与新生

巴黎圣母院绝对会重建，这一点毋庸置疑。资金也已准备到位，来自全球各国的捐款高达8.46亿欧元。问题在于：以什么形式进行重建？

火灾之后，围绕屋顶重建工程应该恢复原样还是大胆创新，曾有过激烈讨论。马克龙建议在结构上做一些创新，不再使用旧式尖顶；也有设计师提出采用玻璃屋顶或水晶尖顶等方案。法国国家遗产和建筑委员会也曾提出，屋架结构隐藏在屋顶内部，并不会被看到，应该采用更现代的设计和材料修复这一部分。

但最终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法国还是选择了还原方案，尊重历史。

2019年4月15日，起火的巴黎圣母院。

图源：维基百科

法国历史遗产建筑师们认为，巴黎圣母院建筑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屋顶的梁架结构，以及塔尖与整个建筑之间的受力关系，它们之间是互相依存的，这个完美的设计已经让这座建筑持续闪耀了4个世纪，足以说明其稳定性。

负责翻修工作的历史古迹首席建筑师菲利普·维伦纽夫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增加一个现代尖顶，就像“给蒙娜丽莎做鼻子整形手术一样”。

巴黎圣母院重建后，将与19世纪中期经由建筑师欧仁·维奥莱-勒-杜克主持修复后的样貌一模一样。“我们没有权力改变它，我们只是在修复它。”维伦纽夫说。

不过，对于即将踏入重修后的巴黎圣母院的人来说，这将是一次全新体验。大教堂的墙壁、彩绘玻璃、绘画和雕塑全部被清洗、修复，这是自19世纪中期那次大修复以来的第一次。

中殿双支撑拱门和扶壁的横截面，

由欧仁·维奥莱-勒-杜克绘制。

图源：维基百科

就拿巴黎圣母院的象征之一大管风琴来说，这件由8000根管道组成的巨大乐器，虽然在火灾中完好无损地幸存，但倒塌的铅制屋顶的铅尘和残余物填满了它的管道和每一处缝隙。为了清理这些对人体有毒的灰尘，工人们足足花费了半年时间。

由于火灾期间释放的铅尘，对建筑物进行清洁就至关重要。虽然巴黎圣母院内部并没有被大火熏黑，但近160年过去了，这里从来没有得到过彻底清理，圣斐迪南教堂的墙壁已经被一层厚厚的污垢覆盖了上百年时间。

巴黎圣母院内部总共有29个教堂和通道，它们都是需要清理和修复的。这一次修复，有不少于42000平方米的石材饰面经过历史性整修，并翻新或重新雕刻了2000座雕像和装饰品。

管风琴。图源：维基百科

高窗上的彩色玻璃再次闪闪发光.石墙上,烟灰、铅和岁月的污垢都已清除，墙面变为明亮的乳白色。历史学家让-米歇尔·莱尼奥德说，这次修复有很多值得赞赏的地方。然而，也有些人觉得，如此洁白、崭新的墙壁，使大教堂失去了时间带来的“神圣感”。

但请不要担心，如果想重温旧景，专家们也给出了“最佳观赏时间”——再过40年就可以了。“因为需要40年的污垢和凝结物，我们才能看到眼睛所能‘欣赏’的灰色”。

巴黎圣母院重建，考古人狂喜

2022年3月，在整理巴黎圣母院耳堂地面时，工作人员发现地下有一具铅棺。经考证，这具铅棺来自14世纪，棺中收葬的可能是一位高级神职人员。不仅如此，人们还挖到了18世纪之前的祭廊碎片，还有疑似古罗马城墙的遗存，具有非常高的考古价值。

法国《西部报》称，“重建工作为考古学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这可能是一种因祸得福：在2019年火灾发生前，由于访客络绎不绝，考古学家很难在院内进行考古工作，相关研究也很少。

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抵达巴黎圣母院，

在此加冕为法国皇帝。图源：维基百科

法国国家预防性考古研究所(Inrap)团队在巴黎圣母院展开工作5年后，发现了约100座坟墓，使大教堂内有记录的墓碑增加到500多座，还有1000多块众多时期艺术品的碎片，包括13世纪被称为“Jubé”的圣坛屏。

而这些考古发现，在修复巴黎圣母院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揭示了有关木材、金属以及中世纪工匠工作方式的新秘密。

检查被烧焦的屋顶结构横梁，能够更好地了解“它是如何制造的”；

进一步研究横梁用的木材，则发现其中藏着中世纪气候的数据。木材在生长过程中记录了大气中的氧气含量，由此就能推算出巴黎当时的气温度数。

研究发现，“中世纪的木匠用的木材，不是静置、干燥多年的原木，而是新鲜砍伐的橡树”。这些木材，树龄约100年，高约15米，形状类似doloire（一种斧头）。这些具体数据，为复原巴黎圣母院的屋顶提供了参考。

火灾前，巴黎圣母院的屋顶阁楼由1300多棵橡树建造而成，相当于一个21公顷的森林，因此被法国人称作“森林”。图源：巴黎圣母院官网

2021年年初起，法国林业全行业开始挑选树木，在当年年底运送至全法45家锯木厂进行切割、储存、晾晒。其中，用于制作塔尖基座的是8棵直径超1米、高度超20米的巨型橡树。完成整个修复工作，一共需要1000棵这种规格的橡树。

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 研究主任菲利普·迪尔曼强调，一项更重要的发现是，巴黎圣母院的建筑中使用了大量铁，最古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1160 年代，即巴黎圣母院建造之初。

“毫无疑问，这些都证明了巴黎圣母院是历史上第一座哥特式大教堂，铁被认为是真正的建筑材料，人类凭借铁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建筑。”

大火前的巴黎圣母院南侧（左）和大火后第二天同一位置（右）的对比图。可以看见，其尖顶和橡木屋顶已被烧毁。图源：维基百科

“建筑是石头制作的书本”

跨越数个世纪，巴黎圣母院经过了无数次修缮与重建。事实上，每个时期的巴黎圣母院都是不同的。

巴黎圣母院最为标志性的高耸尖塔，其实早在18世纪中期就被风吹坏而拆除了。我们所熟悉的尖塔，是在19世纪中期那次大修复时重建的。

主持那次大修复的欧仁·维奥莱—勒—杜克说：“修复一座建筑不是维护、修补或重建；而是指恢复建筑在特定时期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完整状态。”

2019年火灾中，由欧仁·维奥莱-勒-杜克设计的高耸于塔尖顶端的黄铜公鸡随着尖塔倒塌，所有人都以为它会熔化于火光中。堪称奇迹的是，最后消防队员在外墙发现了仅仅轻微损坏的它。

巴黎圣母院的公鸡圣物。图源：维基百科

2023年12月，公鸡圣物重回它的高地。不同的是，这只重新闪耀在巴黎天空下的黄金雄鸡，出自修复工程首席建筑师菲利普·维伦纽夫的设计。公鸡内放有两位巴黎圣人的遗物，以及一份写着2000余名修复工人名字的卷轴。

这只代表着法国的公鸡，维伦纽夫给它添上了火焰形状的翅膀，象征着在灰烬中重生的巴黎圣母院。

维伦纽夫设计的黄金雄鸡。图源：Hypebeast

“最伟大的建筑物大半是社会的产物而不是个人的产物。与其说它们是天才的创作，不如说它们是劳苦大众的艺术结晶。……总之，它们是一种岩层。每个时代的浪潮都给它们增添冲积土，每一代人都在这座纪念性建筑上铺上他们自己的一层土，每个人都在它上面放上自己的一块石。”

在1831年出版的《巴黎圣母院》中，作家维克多·雨果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了巴黎的建筑。在这部世界名著出版数年后，欧仁·维奥莱-勒-杜克开始了19世纪最伟大的巴黎圣母院重建计划。坊间流传，勒-杜克在当时惊为天人的想法，正是受到了雨果启发。

巴黎圣母院之所以保持永恒的魅力，就在于人类一直从未停止对它进行一次又一次改变。太阳又一次照耀巴黎圣母院的塔尖，远方的钟声传来，蓬勃的生活正在向人们挥手。

乔治·雷东于1910年绘制的巴黎圣母院塔楼近景。

图源：维基百科

参考资料： 

1.Notre-Dame revealed its secrets to archaeologists after it burned.The Jerusalem Post

2.Notre Dame rises from the ashes.Daily Mail

3.An exclusive look inside the restored Notre Dame—before it reopens its doors to the public.National Geographic

4.De l’apocalypse à la résurrection : découvrez les premières images de Notre-Dame de Paris magnifiée.Le Parisien

5.巴黎圣母院大火五年后.WeL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