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观察者网 王恺雯
一片混乱中，韩国45年来的首次戒严草草收场，尽管只持续了6小时，却犹如给韩国政坛投下一枚“核弹”。
过去一周来，韩国政坛的较量跌宕起伏，执意颁布戒严令的总统尹锡悦成为众矢之的。
12月7日，由反对党提出的尹锡悦弹劾案在执政党的集体缺席下以失败告终。8日，韩国检方宣布已就尹锡悦涉嫌内乱立案调查。9日，韩国法务部宣布禁止尹锡悦出境。
10日，韩国国会通过要求立即逮捕尹锡悦等人的决议案。同一天，戒严风波的主导者之一、韩国前防长金龙显被批捕。11日，传出金龙显在狱中企图自杀的消息……
韩国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个总统可以善终。这一次，韩国朝野又会怎么对付捅了大篓子的尹锡悦？
国会弹劾不止，执政党还要“保尹”？
韩国国会12月10日召开全体会议，以191人赞成、94人反对、3人弃权通过了“要求迅速逮捕涉‘内乱罪’嫌疑人”决议案。“逮捕名单”包括总统尹锡悦、前国防部长金龙显、前行政安全部长官李祥敏等8人。
据中新社报道，根据韩国法律，国会决议案要经过提议、管辖委员会审查、全体会议审议等程序，但决议案仅表明国会的正式立场，并不产生法律效力。
韩国总统尹锡悦 韩媒
韩国宪法第84条规定，除内乱罪或叛国罪之外，总统在任期内受到刑事豁免权保护。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笪志刚11日对观察者网表示，只要尹锡悦还是现任总统，没有被弹劾下台，这份国会决议案对他是没有约束力的。
“决议案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很大程度上是在野党为制造舆情，为接下来的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弹劾营造有利氛围。”笪志刚说。
12月7日，韩国在野党对尹锡悦的首次弹劾尝试因执政党的抵制宣告失败。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11日表示，针对尹锡悦的弹劾案预计于12月14日再次在国会进行表决。
笪志刚预计，执政党国民力量党依然会反对弹劾尹锡悦，“否则，执政党给选民传递的信号就是混乱、出尔反尔。”
国民力量党已于12月9日组建特别工作组，负责制定总统尹锡悦最终“有秩序地”卸任的具体安排。国民力量党10日表示，该党正在讨论让尹锡悦最早于明年2月辞职，以及在明年4月或5月举行提前选举。
笪志刚表示，如果国民力量党就此达成共识，让尹锡悦在明年初主动辞职，他们之后也会继续反对通过弹劾让尹锡悦下台。
韩国国会共300个议席，总统弹劾案须获得至少三分之二，即至少200个议员投票赞成才能获得通过。目前韩国国会在野阵营共拥有192个席位，执政党拥有108个席位。这意味着，仅需8名执政党国会议员投票赞成，尹锡悦弹劾案就将通过。
11日上午，5位国民力量党国会议员宣布将不再遵守执政党反对弹劾总统尹锡悦的立场，在接下来的总统弹劾案中将投出赞成票。
笪志刚认为，上述议员的表态虽然增加了弹劾的不确定性，但当前韩国执政党内部围绕弹劾的大趋势仍然是抵制。
“韩国执政党内部支持总统尹锡悦和支持党首韩东勋的两派议员都有一定势力，如果完全放弃尹锡悦，执政党可能面临分裂的风险。”笪志刚举例称，2017年，时任韩国总统朴槿惠遭弹劾，其所在的执政党也随之分裂。“这是当前执政党不愿看到的，也是韩国保守派势力不愿看到的。”
笪志刚认为，从国民力量党最近一周的动向来看，他们也在考虑如何创造一种有利于执政党支持率稳步回升、让戒严风波引发的社会舆论逐渐淡化的氛围。
辽宁大学美国与东亚研究院院长吕超对观察者网表示，无论是韩国执政党还是在野党，让尹锡悦下台已经成为他们的共识。韩国执政党反对弹劾，并不是要保尹锡悦，而是要阻止韩国现在就举行大选。
“对于在野党来说，他们的目标是让尹锡悦被弹劾下台，提前举行大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民调支持率领先，在这种情况下举行大选，在野党很有可能变成执政党。”吕超表示。
他进一步指出，国民力量党目前的策略是，阻止新大选，成立看守内阁，无论如何把大选时间拖到明年，让戒严风波的风头过去，从容应对在野党的攻击。
值得一提的是，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与韩国国务总理韩德洙8日共同会见记者时表示，尹锡悦下台前将不再参与包括外交在内的国政事务。
“尹锡悦和朴槿惠没有可比性”
在吕超看来，尹锡悦目前已经处在一种“无事可做”的地步，总统府高层幕僚集体辞职，多名亲信也因卷入戒严风波受到调查乃至拘捕。
除了韩国国会，韩国调查机关也已经行动起来，对包括尹锡悦在内的11名涉“紧急戒严”核心人员立案调查。
这些被调查人员中，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是前防长金龙显。他于12月10日被批捕，成为戒严闹剧后首个被批捕的人员。
图为金龙显（资料图）
据韩国《中央日报》10日独家报道，韩国检方在逮捕令中认定金龙显作为内乱主导者之一，涉嫌建议实施紧急戒严并参与重要内乱任务。而下令宣布戒严的尹锡悦被指为“内乱首犯”。在韩国，内乱罪最高可被判处死刑。
12月10日，金龙显曾通过律师发表立场，表明将放弃批捕前审查，称此次事件的所有责任由他一人承担。当晚，在等待签发拘捕令时，金龙显在拘留所自杀未遂。
笪志刚表示，被韩国国会列入“逮捕名单”的金龙显、李祥敏等人是尹锡悦在冲岩高中的校友，他们被称为“冲岩帮”（或称“冲岩派”），不排除他们达成攻守同盟的可能。金龙显到目前为止还把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有一种观点认为金龙显是在为尹锡悦“背锅”。
“金龙显背不背锅其实并不重要，韩国民众对尹锡悦的声讨不会因此而减轻，尹锡悦的名声不会因为金龙显的‘背锅’就不受影响。”笪志刚表示。
吕超则认为，金龙显的自杀未遂会给其他涉案人员带来非常大的震动。
吕超指出，尹锡悦是检察官出身，本人没有什么政治经历，他的高级幕僚和亲信有不少来自所谓的“冲岩帮”，他们虽然是尹锡悦的高中校友，但和尹锡悦没有生死与共的关系，可能很快就会把尹锡悦出卖了。
韩国历史上，曾有2位在任总统遭到国会弹劾，即卢武铉和朴槿惠。
2004年3月12日，刚上任一年的卢武铉被指责违反《选举法》中立原则，遭到国会弹劾，卢武铉被迫停职。同年5月14日，韩国宪法法院推翻弹劾案，恢复卢武铉的职权。
朴槿惠则是首位被弹劾下台的韩国总统。2016年12月9日，她因“亲信干政”丑闻遭到弹劾，韩国国会当天以234票赞成、56票反对，通过朴槿惠弹劾案。她后来因受贿、滥用职权等16项罪名被判囚20年，直到2021年12月被文在寅政府特赦。
吕超提到，一些人把尹锡悦和朴槿惠作对比，但在韩国人眼中，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朴槿惠出身名门，支持者众多，在担任总统期间也有一定的政绩。尹锡悦没有朴槿惠这样的背景，且自上台以来就饱受争议。
吕超表示，尽管尹锡悦在上任之初就搬离了青瓦台，但他依然难逃“青瓦台魔咒”，尹锡悦未来的结局无外乎被弹劾下台或辞职下台，“无论如何，他下台后被逮捕入狱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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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劾案闯关只差3票，尹锡悦为何“宁愿被弹劾不辞职”？
前防长自杀未遂、总统府对峙、执政党议员“反水”……过去24小时，韩国政局风起云涌，“弹劾防线”似乎开始瓦解。
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11日表示，计划推动当地时间14日下午5时就总统尹锡悦弹劾动议案进行第二次投票。
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已有5名议员公开“反水”，称将支持弹劾总统尹锡悦。
当天，执政党内亲尹锡悦人士称，总统府10日已向执政党传达立场，即总统宁愿被国会弹劾，也不打算提前辞职。有法律界人士透露，尹锡悦正着手组建弹劾调查辩护团队，似乎想赌宪法法院的裁决结果。
前防长自杀未遂
11日上午，前国防部长官金龙显企图自杀的消息率先打破平静。
前国防部长官金龙显被指企图在拘留所厕所内自杀（资料图）
韩国法务部矫正本部部长慎镛海在国会法制司法委员会全体会议上“爆料”称，10日晚11时52分左右，金龙显在拘留所厕所内，用内衣、内裤连接成一根绳子企图自杀，被工作人员发现后放弃行动。
事后，金龙显被安置在防护室，已证实健康无碍。
国会议员随后询问法务部长官朴成宰是否知情，朴成宰回答称，早上知道的，金龙显尝试自杀的具体原因不明。
消息传出后，在野党议员将矛头指向尹锡悦，指责尹锡悦势力试图有组织地隐瞒事件真相。
金龙显是尹锡悦高中时代的学长，也是尹锡悦最倚重的亲信之一，涉嫌向尹锡悦建议宣布紧急戒严、推荐戒严司令官等。
4日，共同民主党发起针对金龙显的弹劾动议案，金龙显随后请辞。
8日，韩国检方调查并紧急逮捕金龙显。
9日，检方紧急戒严事件特别调查本部以涉嫌与总统合谋发动内乱为由，提请法院批捕金龙显。
10日，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对金龙显签发拘捕令。金龙显被拘留在首尔东部拘留所，成为紧急戒严事件中首名被批捕人员。
金龙显10日通过律师发表立场，放弃批捕前审查，并向国民道歉，称事件的所有责任由他一人承担。据悉，他向检察机关称，“戒严宣言是我起草的，并经总统指示进行删改。”
警方搜查总统府遇阻
11日，韩国警察厅下属国家调查本部特别调查团对总统府展开扣押搜查，遭到总统府警卫处阻挠，未能成功。
图为韩国总统府（资料图）
新华社称，据韩国媒体报道，韩国警方11日向首尔龙山总统府派遣18名调查官，搜查戒严前后的国务会议记录等资料。警方在搜查证上将总统尹锡悦列为嫌疑人，总统办公室、国务会议室、警卫处等均属于搜查对象。
但根据韩国《刑事诉讼法》，未经负责人同意，调查部门不得搜查扣押涉及军事秘密或公务秘密的场所。2017年时任总统朴槿惠因亲信干政事件受调查时，总统府青瓦台曾多次以此为由拒绝检方搜查。
除总统府外，警方当天还向警察厅、首尔地方警察厅、国民警卫厅部署数十名警察，同步进行扣押搜查行动。
当天凌晨，韩国警察厅厅长赵志浩和首尔警察厅厅长金峰植已被警方特别调查团以“涉嫌内乱罪”紧急逮捕。两人涉嫌在总统宣布戒严后向一线警员下达命令，限制人员出入国会、阻碍议员投票表决。
总统赌翻盘机会？
调查绳索越收越紧的同时，共同民主党又在国会出击：宣布拟于14日17时就尹锡悦弹劾案举行第二次投票。
弹劾案要想通过，须获得国会三分之二（200席）以上的议员支持。为此，除在野党的192席外，需要至少8名执政党议员投票支持。上周弹劾投票时，执政党仅有3名议员投票。
如今，执政党的“弹劾防线”开始松动。截至11日上午，已有赵庆泰、安哲秀、金在燮等5名执政党议员公开表示支持弹劾案。这意味着只要再有3名执政党议员“反水”，就能凑够弹劾案通过所需的200票。
随着弹劾投票风向的偏转，尹锡悦的态度再引关注。
尹锡悦再次表示无意提前辞职（资料图）
11日，党内知情人士称，总统府已于10日向执政党表明立场，尹锡悦愿意承受弹劾案的后果，并将积极因应宪法法庭的审理，无意提前辞职。
“据我个人与总统办公室相关人士接触来看，他们似乎认为，无论如何，尹锡悦总统不会选择下台。”国民力量党最高委员金钟赫11日称，即使国会通过弹劾案，宪法法院的裁决仍是关键。尹锡悦可能认为，如果现在自行下台，所有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根据宪法，国会投票通过弹劾案后，弹劾案将被送至宪法法院。若要弹劾总统，宪法法庭9名法官中需有6人赞成。但目前，在3名法官空缺的情况下，6名现任法官须全体赞成。如果其中1人反对，弹劾案就会被驳回。
此外，明年4月，两名由上届政府任命的法官将被更换，可能会让局势向着更有利于尹锡悦的方向发展。
另据法律界与政界人士透露，尹锡悦正寻求组建以弹劾辩护经验丰富的律师和前高级检察官为主体的辩护团队，其中包括检察官出身的韩国广播通信委员会前委员长金洪一，为未来潜在的弹劾调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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